這是一本讓人不舒服的書。
題材不舒服,畫風不舒服,語氣不舒服,排版不舒服,才翻10頁,就讓人覺得渾身疲憊,闔上,頓時神清氣爽。效力驚人。不禁讓我回想,上回讀到這麼不舒服的作品,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?
這是一本讓人不舒服的書。
題材不舒服,畫風不舒服,語氣不舒服,排版不舒服,才翻10頁,就讓人覺得渾身疲憊,闔上,頓時神清氣爽。效力驚人。不禁讓我回想,上回讀到這麼不舒服的作品,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?
讀托爾斯泰和契訶夫的時候,心裡想的完全不是人物。
甚至,連想像人物的長相、表情或衣著都沒有,即使寫實細密的描寫也無法喚起我對風景的畫面;我看到的是一些印象。譬如人物像潮水一樣上下場,譬如安靜的一個景象。
相較之下,某些不經意的片刻、某些情境、反而會讓我記憶猶新。像是麥卡錫的小夥子旅行過程聽到「城市沉澱漂遠」,或者看見「蜷曲的黑人的手蜘蛛般攀上線球」。人物是漂浮的意識。對我來說,捕捉意識,或者呈現一些意識如何變化,如何思考、想像,是更有樂趣的。
現在或許我最想要寫出的是思考的小說。或許和昆德拉的想法相似,又有點摻了點卡爾維諾式的不同。故事情節本身是某種意識流的地圖,是空間性的線索,而人物在大腦中移動。
斯齊發和商人銳亞俾寧談生意談到最後的時候,商人的貪婪被列文掃興干涉了。
列文走出房間,砰然關了門。銳亞俾寧望著門,微笑地搖著頭。
扥爾斯泰讓商人悻悻微笑,說了一段扯開話題的話。就只這一句話,商人站上了鏡頭觀照的位置。一小時後,托爾斯泰很仔細地寫他「精細地合攏了外套,叩上了上衣的鈎子,在口袋裡帶著契約,坐上他的緊緊地遮蓋著的荷車」。正當這些精細合攏、扣上釦子、口袋、緊緊遮蓋的荷車把一切包得密不通風,商人又開口了:
『噢,這些紳士們!』他向管事說,『是一樣的東西。』
『正是,』管事回答,把疆繩遞給他,扣著皮遮蓬。『這筆買賣怎樣了,米哈益‧伊歡那其奇?』
『喔,喔……』
這個回家的場面,這一小節的最後一句話,就是這句『喔,喔……』
商人只應了『喔,喔……』
這個收尾的細節就像廢名《橋‧芭茅》最後一句結尾:「老四的喇叭首先響了。」
某件事件好像懸宕了,某句話好像正要開口,而這一節結束了。